拋物線

「為您插播一則最新的新聞，今晨一輛載滿A女中3年5組學生的遊覽車，為閃避一輛逆向行駛的小客車，不幸墜落山谷，據悉無人生還。小客車駕駛疑似酒醉駕車，詳細情形有待警方調查…」

 信雄抬起頭，看著拉麵店裡那台小小的電視機上，女主播小川一臉正經的念著。

「不是吧？」他心想。

島田敏子，他的女兒，不正是A女中3年5組的學生嗎？

那麼，今天早上也沒看見她，難道是參加了畢業旅行？畢業旅行都要很早出門的，是因為這樣才沒看見她嗎？

 信雄愣愣的想著，他愣愣的把錢留在桌上，感覺他現在應該要走出去做點什麼才對。

 拉麵店外依舊是個平常不過的日子，一個媽媽牽著小男孩走過他面前，兩個人都笑得很開心。

信雄看著他們，忽然想起敏子小時候最喜歡他拋高高…

不對、不對，我在想什麼阿？信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，敏子一定沒事的，可能只是還沒發現她還活著吧！

敏子怎麼可能死呢？信雄看了看手表，還有20分鐘午餐時間才結束，現在走回公司正好。

但敏子確實是那裡的學生吧？他記得3年5組這個班級，而敏子也不是什麼強壯的孩子，經過那樣的衝撞，真的沒事嗎？

信雄忽然感到不安，他站在路上，忽然不知道該怎麼做，是不是應該打去醫院問問看呢？還是要先回家接了妻子直接過去呢？

那是不是該和公司請個假？但是如果打過去真的….他忽然不想再想下去，愣愣的走到旁邊的小公園裡坐了下來。

敏子小時候的笑臉忽然浮現眼前。

小時候她好喜歡叫他抱著出去逛街，買一球街角那家義大利冰淇淋吃，她最喜歡巧克力口味，出去的時候一定要穿那雙小紅鞋，

小紅鞋在她4歲那年給丟了，因為破了一個洞，他還記得她哭了好久。

 然後她上了小學，他還記的一年級的一張美勞作品，她把他畫成一隻熊，妻子是一隻貓，自己是布娃娃，老師說她用色用的很棒。

 記憶中的那個6歲的敏子綁著辮子的樣子，還有她上了國中穿著制服的樣子…然後信雄忽然意識到，敏子大概是死了。

他想回想她高中的樣子，卻怎麼也想不起來。

 然後，島田信雄無法抑制的大哭了起來。

 他把隨身的手帕哭的又是鼻涕又是眼淚之後，覺得應該先回家安撫妻子。妻是個溫柔的女人，要是知道了這個消息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。

 顧不得眼睛還紅腫腫的，他急急忙忙的在路上奔跑著，家庭主婦應該常常在家看電視吧？那妻子一定知道了，他慌張的掏出手機，沒有未接來電，該不會已經昏倒了吧？

 他幾乎是跌進玄關，鞋子只脫了一隻就衝進客廳，妻子驚訝的從沙發上站起來，「老公？」她紅著雙眼，微帶哭音。

 他一言不發的抱住妻子，那一瞬間他感覺他不是中年微微發福的島田信雄，不是那個被不長大罵的島田信雄，而是那個20歲青春正好的島田信雄。

 「老公？」妻子又問，「怎麼…現在？」

「你知道了？」信雄劈頭就問。

「啊…難道…？」妻怯怯的，彷彿害怕著什麼。

「不要緊，我們可以的。」他大聲而肯定的說，彷彿這樣子就真的沒有問題。

一片安靜。

就在這時候，玄關傳來開門聲。女兒敏子走了進來。

「…爸？媽？」敏子眼睛瞪得好大，信雄愣愣的看著她。

「敏子？妳不是…」語音未落，妻子拍了拍他的背，「我來開口吧。」

「敏子，媽有話要跟妳說。」妻子走過去握住敏子的手。

信雄看著這難以置信的畫面，客廳的時鐘是1點10分，午餐時間結束了，敏子沒死。

 「妳不是死了嗎…？」他忍不住開口。

「啊？」妻子和女兒兩人同時回頭盯著他，眼神好像部長懷疑他時的樣子。

「我是說，電視上…說那個A女中3年5組…..」女兒聽到這裡臉色就變了，轉為一臉輕蔑的說「媽，你看吧。…..我今天考完試我先上去了。」說完就扭頭往樓上走。

 「信雄，」妻子皺著眉頭看向他，「敏子是c女中的3年4組呀？不是說過好幾次嗎？」說完又急急的喊著「敏子」並追了上去。

中午的陽光毫不留情的透過那片落地窗照著客廳，島田信雄愣愣的看著電視播放的愛情戲劇，再看著時鐘。